“我照你俩说的，查了一下崔媛去咖啡厅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。”张楚岚一转电脑屏幕，将页面给王也和诸葛青看，“还真的有。她去咖啡厅那天的早上，从户头领了二十万出来，几乎是里头全部的积蓄。”
王也皱了皱眉问道：“有查出来花到哪儿去了吗？”张楚岚摇摇头，有些无奈的摊手回道，“没买房没买车，从其他消费纪录也看不出异样。”
“可能是把钱给了别人了。”诸葛青思考了一会儿又说，“崔媛近期的通话记录上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？”张楚岚打了个响指，切换到另一个页面道，“确实有好几个未知的号码，反向回查是来自几个不同的公共电话所拨出的。”
“都在同一范围吗？”张楚岚点点头，而后调出地图标出一块红色区域，“都在这附近的街道。”王也凑过去看了看，很是头疼地扶着额角说，“这姑娘怎么和这种地方扯上关系的？”
诸葛青听了疑问地开口，“这里怎么了？”王也偏头看了他一眼回答，“黄赌毒，怎么乱怎么来。”
“对，麻烦您问问那附近的线人，看看有没有能认出崔媛的……谢谢哈，再见。”王也刚挂断电话，转过身就见诸葛青半靠在椅背上，一手把装银色项链的证物袋对着阳光反复翻转，看得极其认真。
“干啥呢你。”王也拉了张转椅坐下，用脚滑到他身边一起研究那条项链。“试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之前忽略的地方。”诸葛青说完，将证物袋放回桌上，带着无奈叹了口气，随手抽过一张纸巾道，“结果什么都没发现。”
“没准真的只是咱俩想多了。”王也拿起那条项链又看了一会儿，同样没看出什么线索，“这案子太诡异了，扯上的还都是些乱七八糟的。”他说完转过头，诸葛青正好将手里的纸巾折成一朵花，抬眼见他望来，便弯着眼笑了下道，“总会有转机嘛，这花就送你了。”
王也带着嫌弃地翻了个白眼，将对方拿着纸巾花的手挡回去，而后力道不大地敲了下诸葛青的额头，才站起身说道：“我又不是小姑娘，别跟我来这套。”他讲完走到门边，刚踏出一步又回头指了下诸葛青，瞇了瞇眼语带警告意味，“我去鉴识科那儿看看，你给我好好待着，别去撩这儿的小姑娘，办案期间禁止恋爱，听见没有？”
诸葛青耸了下肩，歪了歪头很是听话地答道：“队长都发话了，我坐在这里不动就是了。”王也见人态度十分良好，心情颇愉悦地顺口问道，“晚餐想吃什么，我等会儿一起帮你买回来。”
诸葛青听了仰着脸想了半天，才满脸期待地看向门口等着答案的人说：“外面的餐馆都太油了，老王你给我做饭吧？”王也表情瞬间垮了下来，伸手拿过门边柜子上的废纸，揉成一团就朝那人砸了过去，随后忍受不了地吼道，“你ㄚ别蹬鼻子上脸！还想我给你当厨子啊！”
被吼的人侧身闪过纸团后，顺势靠在桌旁，接着一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说：“你上次做的那个就挺好吃，这一问我不就想起来了嘛。”话说完，王也挑了挑眉看他，随后冷笑了一声道，“我没记错的话，上一次我给你煮的是醒酒汤吧？这位隔天一声不吭就又不见人影的同志？”
诸葛青被噎了一下，摸了摸鼻子别过头，有点儿心虚地回道：“我那不是……怕打扰你吗？”王也完全不领情的喔了一声，“案子都结束了，你会怕打扰我？”诸葛青低垂着眼淡淡地笑了下，转着手上的纸巾花没接话。
王也看他这样，心下了然，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，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道：“我不保证还能买到食材啊，万一没买到，我给你带什么就吃什么，知道不？”诸葛青点点头，顺手给王也比了个心，“谢啦老王！”对方非常嫌弃地往外走，扔下一句，“去去去，说了我不是姑娘了。”
诸葛青听着王也下楼的脚步声，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巾花走神了一会儿，才笑了笑，拉开抽屉将它放了进去。
稚嫩的嗓音夹着童真哼着不知名的曲调，软软地荡开在空间中。一只穿着鹅黄色小皮鞋的脚晃了晃，脚腕上系着的小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夜风从窗外吹入，粉嫩的小纱裙下襬扬了起来。
鹅黄色的小皮鞋渐渐转成深红色，鲜血缓缓顺着大腿流了下来，滴答滴答……地上的血泊映着窗外一轮圆月，纸巾做成的花儿被血染湿，无力地瘫了下来，露出不远处一双幽幽的眼珠。
「砰」一声，桌子被人踢了一下。诸葛青倏地睁开眼，胸口剧烈起伏地喘了几口气，才抹了把脸坐直身子。肩上的衣物因着动作滑落下来，他愣了愣，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王也的外套。
办公室空无一人，时针刚刚挪动到正上方的位置。“十二点了啊……”诸葛青稍稍回忆了一下，他只记得王也走后，自己又重新分析了一遍案情，再之后大概是不小心就睡了过去。看样子王也回来的时候没叫醒他，盖完外套就又离开了。
“老王真是的……好歹也把饭留下啊……”诸葛青嘟囔着站起身，正要去茶水间泡碗面来吃，没成想刚转过身，就见到王也抱着手倚在门边，语气不善地看着他说道，“少爷，刚醒就埋怨起来了？”
诸葛青眨了眨眼，装傻充愣地说：“老王你怎么还没回去？”王也明显没想计较，指了指门边一个电锅回他，“这不是看您睡得熟，只敢等您醒了才吃饭么。”诸葛青顿感十分冤枉，两手半举作投降状道，“我没让你等我啊，说得像我虐待你一样，到底谁才是队长啊？”
王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，突然笑出声，走到柜子旁揭开锅盖边说：“逗你玩儿的，我早吃过了，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了。”诸葛青心情复杂地看着王也，半晌还是没忍住地吐槽道，“老王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？”
被吐槽的人毫无所感，把锅里保着温的便当放到诸葛青桌上，又递了一双筷子给他，直到对方慢条斯理地放了一块肉进嘴里以后，才半靠桌沿坐着，随手拿了支笔边转边问道：“这半年都这样吗？”
状似漫不经心的一句问语，却让诸葛青身体僵了一下。王也垂着眼看着手上的钢笔，良久才听那人嗓音有些沙哑地道：“原来你看到了啊……”王也轻轻地嗯了一下，偏过头瞧着诸葛青拿着筷子微微颤抖的手，语调没什么起伏的又说，“你抽屉里的那箱纸巾花儿，我也看到了。”
诸葛青的唇动了动，却是没吐出半个字。王也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，但想必不会好到那里去。秒针移动的声音一下下敲打在耳膜上，室内静得不可思议，怀着各自心思的两人沉默许久，最终诸葛青放下筷子，叹了口气打破凝滞的空气，“这半年来，只要我闭上眼……都是她最后凝视我的那一幕。”
王也将钢笔换到另一只手，轻声说道：“那不是你的错。”诸葛青听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，语气夹着自嘲，“大家都这么跟我说，不是你的错，不用怪自己。我也跟自己说，我当时已经做到最好了，所以不用自责。”他说到这，抬起头看向王也，咬了咬唇又道，“但我其实没这么理性……”
诸葛青的眼角有些发红，声调带着轻微的鼻音，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跟王也对视，而后他再一次重复道：“王也，我没这么理性。”
王也张了张嘴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。诸葛青却是径自靠回椅背，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管，笑了几声又道：“老王啊，你也不用想着安慰我，道理我比你还会说，但你看有用吗？”王也抿了抿嘴，干巴巴地开口，“那小女孩儿……你这么算的话，我也该负大半的责任。”
诸葛青摇了摇头，闭上眼道：“那个疯子是被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不假，但说到底我们只是在办案，跟个人没有任何关系。”王也一听皱着眉说，“你这不是自己也清楚么。”
诸葛青抬手用手臂挡在眼上，过了一会儿道：“所以才说人是感情动物。你当时去外面查线索，没有跟那个小女孩接触过。但我有，甚至……我是她被带走前最后一个跟她交谈的人。”
王也侧头盯着玻璃窗外昏暗的走廊，听着对方接着说：“她的表姊是第三个受害人，是她阿姨带着她来警局的。我记得当时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，她问我能不能抓到那个坏人，我说我会的。于是她就折了两朵纸巾花，给了我一朵后，认真的跟我说：‘等抓到坏人以后，再送你另一朵。’”
诸葛青移开挡在脸上的手臂，瞇了瞇眼看着上头吊着的风扇继续道：“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她。我以为凶手还要五天才会杀下一个人，我以为我还有时间去找出那个神经病，但人的行为怎么可能绝对地推测出来呢？他就这样从警局拐走在等阿姨的小女孩，在杀了她表姊的隔天，又接着对她下手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