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现代架空，制度名称全靠瞎扯

天际被落霞染成了橘红色，连带着将窗边的一切都罩了一层柔和的色调。诸葛青睁开眼时，转过头见到的便是王也垂眸走神的侧颜。落日余晖向着他们洒来，所有本是普通的光影和线条，在此情此景下，竟偏生出了几分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感。

“哟，醒了啊。”王也在一片甚至有些不真实的光晕中望了过来，诸葛青愣了半晌，才别开视线吃力地坐起身。

“你昏了一天。”王也没将诸葛青的反应放在心上，只当这人刚清醒还懵懵的，于是他帮着对方垫了颗枕头在身后，又接着倒了杯水递过去才说，“你那时候应该是在引爆圈的外围吧？没什么大事儿，外伤已经帮你处理过了，再休息几天就行。”

诸葛青安静地抿了几口水，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的嗯了一声。王也站在一边看了看，突然微倾过上身，一脸纳闷地伸手摸上对方的额头，“别是傻……嘶──老青你干嘛！”诸葛青表情有些怪异地瞥了王也一眼，接着才耸了耸肩，重新恢复熟悉的似笑非笑神情，“没什么。”

“啧，下手也太狠了吧。”王也低头看着自己被对方拍红的手背，龇着牙摇头，“忘恩负义啊诸葛青队长，好歹我也守了你一天一夜，就这么对我的啊？”

诸葛青闻言眨了下眼，抬头望向王也笑道：“不然呢？王医生想我怎么谢你？”被问的人张了张嘴，过了半天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，“我认赔行吧？”

“那怎么行。”诸葛青靠在床头看着王也笑，对方抱着手无语地回看他。房内一时只余秒针转动的声响，对望的两人没有言语，却又似乎从这阵沉寂中捕捉到了一丝别样的感觉。

良久，王也率先打破沉默。他垂下眸将手伸进口袋翻了翻，再重新将手举到诸葛青面前时，掌中躺着一块映着晚霞的青玉，“你的。”

诸葛青看着那块玉一会儿，突然握住王也的手腕，接着他在对方略疑问的目光中，弯起眼笑着说：“再帮我保管几天，到时下了山，我做饭给你吃。”

夕阳洒了诸葛青一身，连带着将他卷翘的睫毛都染成金黄色。王也望着对方的手腕半晌，重新握起掌将青玉包覆于掌心，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，“好。”

诸葛青伤得并不严重，自然也就没有整天都躺在病床上的必要。王也在叮嘱他动作不要太大，激烈的训练先暂时停止后，便把人放出了病房。

“没想到来这儿还挺闲的。”张楚岚坐在树下的一张躺椅上，一旁的小凳子上还放了一杯果汁。王也手里端着一碗泡面，蹓蹓跶跶地晃过来，接着一扬下巴道：“果汁拿开，都没地儿坐了。”

张楚岚不情不愿地翻了个白眼，而后将果汁拿起来吸了几口，才伸脚踢了踢坐凳子上正吃着面的王也道：“你没去给老青换药？”

王也含糊地应了一声，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，才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恰好从门口走出来的诸葛青，“他刚在忙，反正换药也不急。”张楚岚点了下头，随后冲诸葛青挥了挥手喊道，“老青！再帮我拿一罐冰啤酒！”

王也看着诸葛青毫不掩饰的白眼，叼着筷子笑出声。诸葛青刚让队员去拿啤酒，回头就见王也幸灾乐祸地望着自己在笑，“你俩这是把我当服务员了是吧？”诸葛青插着兜有些无奈地走到树下。

“哪能啊，请诸葛青队长日行一善而已。”张楚岚将杯底仅剩的几滴果汁吸干，笑嘻嘻地摆了下手又道，“老王刚才说你在忙，怎么？还有事能耽误换药啊。”

“哎你！”王也踹了张楚岚一脚，显然是觉得他的调侃十分无聊，没成想诸葛青却是笑着点了点头，偏头看了一眼在训练场上练习对打的队员回道，“后天就要行动了，一切都准备好啦。”

“嗯？”王也闻言一愣，接着带着几分错愕地望向诸葛青，“不是说还要再等一等吗？”对方抿着嘴笑了下，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，“之前不是让墨蛇回报，说这儿的制毒点被其他毒贩攻击吗？本来只是想着能把二把手钓来再做应变，结果傅蓉临时加了一条发现新型毒品的消息。”

诸葛青眨了下眼，语调有些轻快，“刚才收到二把手的回复，新型毒品引起集团首脑的重视，所以这回两个人会一起前来。”王也听了沉默着没回话，倒是张楚岚一握拳敲了下另手掌心，“自投罗网啊，老青你们可别将人放跑了。”

“自然不会。”诸葛青抬手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，“等了大半年，就是等这个机会。”

王也夹着面的筷子悬在空中，半晌他才低着头又吃了一口，模糊地说了一句，“抓完人，你可别忘了答应我什么。”诸葛青背着手一歪头，嗯了一声笑道，“没忘，这次下山后，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。”

行动当天，王也在诸葛青要上直升机前，又帮对方换了一次药。

“啊！老王你就不能轻一点吗！”诸葛青瞪着王也手上的棉签抗议道。王也面不改色四平八稳的又重重在那人伤口上一抹，才语气平淡地说：“怕痛啊，怕痛就不要让自己这么容易受伤。”

诸葛青强忍即将到口的宣泄情绪语助词，咬了咬唇皱眉回他，“你这又是看我哪里不顺眼了啊！”王也闻言没回话，只是拿过绷带仔细的将伤口包扎好，才站直身子望向对方。

“怎么了？”诸葛青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，不由眨了眨眼问道。王也看着对方一会儿，只是抿着嘴沉默地摇了下头，而后又伸手将刚包好的绷带拆掉，才低声说了一句，“包得太厚了，我再重新帮你包一次。”

“喔……”诸葛青轻轻地应了一声，便配合地垂眸没再说话。

外头队员们行动前的各种喊声、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噪音，在这个瞬间似乎都被划割开来。一窗之隔内，床边的两人彷佛被凝在了某个独立的静谧空间，就连浅淡的呼吸声都几不可闻。

时间在绷带绑上最后一个结的时候，终于重新缓缓流动。王也转过身收拾药罐，诸葛青坐在原地走神了一会儿，才站起身径自朝门口走去。

他们间的距离逐步拉远，直到诸葛青一脚踏出门外时，身后才传来一声低低的叮嘱，“注意安全。”诸葛青没有回头，唇角却是微微地勾了起来。他嗯了一声回道：“会的。”随后便抬脚朝着停机坪而去。

最后的这场行动，王也没有跟去。行动的前一天晚上，他曾经找过傅蓉。当时傅蓉似乎是有些犹豫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：“王医生还是待在基地吧，这次大概是一场硬战，队长不会答应让你去的。”

王也闻言皱了皱眉，傅蓉抿了下嘴又说：“你也不用太担心，以前那么多次比这回凶险的处境他都挺过来了，这次也不会有问题的。”王也听了正要说什么，傅蓉却是笑着打断他，“你还不知道吧，队长这次行动结束就要退役啦。他可是跟我提了好多次，说下山之后要管你饭的。”

那晚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谢过傅蓉，而后独自一人坐在训练场边看了一夜的星空。

这一场最终的围剿行动，比预期的时间拖得还要久。前方原先还会不时传回实时的情况变动，然而在几个小时后，无线电中只传来一句紧急的求援，随后便是一片混乱，再没人有时间顾及基地等得焦急的众人。

天边的落日缓缓沉下，王也站在屋檐下，仰头望着一点一点暗下的天空，而后他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紧接着是张楚岚的大喊，“他们回来了！”

王也不解地转过头。从行动开始后，唯一一个没有守在信号台听前方情况的人便只有他。而如今行动结束，张楚岚前来通知他的表情却看不出喜悦，唯有满脸的焦急。

“怎么了？”王也眨了下眼，而后便见张楚岚扶着膝喘着气道，“快点跟我来！”

跑去停机坪的路程并不远，但王也分明觉得这段路太漫长，漫长得好似永远都到不了尽头。

张楚岚的一句句话语擦过耳侧。他说，诸葛青把防弹衣让给了一个飞行员。他还说，当时的情况危急，诸葛青救下人质后只来得及一枪击毙集团首脑。

王也想，击毙了吗？击毙了为什么是这种反应。接着他又听张楚岚说，集团首脑在死前朝人质开了一枪，诸葛青帮他挡了。

走廊尽头的光亮终于越来越近。王也却在瞬间产生了一股抗拒感，他甚至想背过身逃离那团光晕。他知道诸葛青就在那片光明后，但他想，该是那人笑着走向自己啊，怎么会成了他匆忙地朝对方奔去呢？

纷乱零碎的思绪缠缠又绕绕，王也在一片混乱中，毫无心理准备地踏进走廊尽头的光亮中，而后他见到了诸葛青──满身是血的被人搀扶着。

那人的脸上沾着泥土和血迹，身上的迷彩服被鲜血染成了更深的色调。王也放慢了速度，面上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茫然的一步步走向诸葛青，而后他在那人身前站定，半晌声调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开口，“这是怎么了……”

诸葛青微微摆了摆手，示意两旁的队员不用再搀扶，随后他有些费力地翘起唇角，向前一步将头搭在王也肩上，咳了两声嗓音有些沙哑地道：“没什么。”

王也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，接着才如同大梦初醒般双眼瞬间睁大，扶住诸葛青逐渐脱力的身体喊道：“送医院！基地的设备不够！快送他去医…..”他的话语被诸葛青在耳侧的一声轻笑打断。

“来不及了，我不想浪费时间……”诸葛青将脸埋在他肩上，王也偏头看向傅蓉，就见对方红着眼眶冲他摇了摇头。

诸葛青靠在他肩上又咳了几声，随之笼罩而来的是熟悉而浓重的血腥味。王也扶着对方腰侧的手有些颤抖，却是强忍着漫过心头的不安和焦急道：“谁说来不及！你……”

“老王。”诸葛青偏了偏头，将脸又往王也的脖颈处靠了靠。王也张着嘴一会儿，终是低低地应了一声，“你说，我在听。”

“那块玉给你了……要保管好。”诸葛青很轻地蹭了一下王也，接着在听见对方又应了一声后，才又笑着道，“你食言啦……没救我第二回。”

王也抿着嘴搂紧诸葛青，出口的声音低哑得陌生，“你也食言了，说好要给我做饭的。”诸葛青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起来，他闻言花了许久的时间反应，半晌才吃力地抬起手抱住王也，“下辈子吧……我不食言……”

那一天王也看着最后的落霞，手中攒紧的是诸葛青身上浸满血的衣角。

他记得那人曾经和他说，即便这荒山野岭迎来了春天，最终也是留不住的。

──不是枯木逢不了春，也不是春天无情。而是根本没有那株桃花木，没有久盼不来的春季，更没有这场逢春的邂逅。